张永和:非常之名 - 平实之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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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永和:非常之名 平实之实

张永和

张永和不认为建筑的起点是形式,一个建筑的起点,比较冷静地说就是使用。

2011年6月2日,在美国首都华盛顿特区久负盛名的古典建筑之一的安德鲁·W·梅隆会堂里,举办了有着建筑界诺贝尔奖之称的普利茨克建筑奖2011年颁奖典礼。美国总统巴拉克·奥巴马携夫人出席了颁奖典礼,除了对获奖的葡萄牙建筑师爱德华多·索托·德·莫拉颁奖,奥巴马总统夫妇还接见了普利茨克建筑奖的9位评委。

而在这些评委中,有一张熟悉的亚洲面孔,那就是张永和。

圆明园附近的非常建筑事务所是一个充满田园风情的院子,近日记者在这个院子里采访了刚从美国回来不久的张永和。

非常位置 平常心态——

3年自己作品不参加评奖,我觉得不是问题。

从2011年起,张永和开始担任为期3年的普利茨克建筑奖评委。这是普利茨克建筑奖自1979年创立至今,评委团里出现的第一个中国面孔。

对于如何看待自己担任普利茨克建筑奖的首位华人评委,张永和给出的回答很是谦虚。“实际上这个圈挺小的。我想有一个可能,它总是希望有个亚洲评委。”普利茨克建筑奖创办30多年,之前曾有过亚洲人担任评委。在1993年至1998年,由著名印度建筑师查尔斯·克里亚担任评委。之后的2006年至2009年,亚洲的评委是日本的建筑师坂茂。“他的任期到了,一定程度上我是接替他,所以亚洲区是希望有个人的。”

另一方面,担任普利茨克建筑奖评委的标准之一便是要熟悉世界建筑情况,而张永和这些年在国内外的教学与实践无疑都能完全符合标准。“对世界建筑界的情况,我也算比较了解,不光是中国和美国,亚洲、欧洲的其他地区以及南美地区的情况也都比较熟悉。”

而一旦作为评委,3年任期内自己的作品将不能参加评奖。3年不能参加评奖,张永和觉得不是问题。“你怎么能自己评自己呢。”

非常奖项 平实之差——

普利茨克奖是颁给当代建筑师的,而中国当代建筑的历史到现在为止也就是10年才出头,中国建筑师在那么短时间里的进步已经够神的了。

“中国建筑师为什么一直没有获得过普利茨克奖?他们的作品与国外的作品有什么差距?实际上这个前提是不对的”,面对记者的提问,张永和这样表示。“普利茨克奖是颁给当代建筑师的,而中国当代建筑的历史到现在为止也就是10余年时间,在这之前只有过少量的现代建筑。在其他地区,特别是像欧美,他们的现代建筑历史大概是130年左右,20世纪60年代后演变出所谓当代建筑。所以,怎么跟人家比?”

张永和认为,现在中国经济发展太快,以为文化也可以发展这么快,因而现在国内谈很多事情都忽略了时间因素。而在他看来,现在中国建筑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已经做得不错了,并且得到全世界的认可,“火极了中国建筑师。”

“所以说让中国建筑界在短期内得奖,这也太难点了吧。人家做了那么多年,通过几代建筑师的努力,才出了几个特别棒的建筑师。咱们中国等于才刚开始。”盖房子需要时间,从设计到建造用3至4年时间是很正常的事,“我们有几个房子前后有7至8年时间,也不是很特别的事。中国10年就要出大奖,太难了。其实,中国建筑师在那么短时间里的进步已经够神的了,还要怎么着啊”,张永和说道(笑)。

古典风格的建筑不在普利茨克奖的评选范围之内。张永和举例说,像他父亲张开济等中国老一辈的建筑大师做的都是古典风格的建筑,即使当时中国和国际有交流,这些建筑也不会被考虑去评奖,因为它对当代建筑文化没有推动意义。“为什么不给杨廷宝发一个奖,不是他做得不好,他做得很好,但他做的是古典风格的建筑,就跟故宫为什么不能参加评奖一个道理。”

不过,张永和非常关注现在中国的年轻建筑师和他们的作品。“现在中国建筑界有非常好的势头,刚才说中国人什么时候能拿普利茨克奖我也不知道,可是中国的趋势非常好,我非常有信心。”

非常比较 平实之为——

所以,不能不谈中国自己的历史,然后老是跟国际上穷比。比什么呀比,你自己家里那点事先弄弄清楚。

张永和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,中国有自己的历史发展轨迹,但现在讨论评价一幢建筑时,常常会把一所中国房子放在西方的历史发展里去讨论。

没有一个建筑师像孙悟空一样,是从石头缝里跳出来的,他一定会受到前人的影响。“像程泰宁先生,因为他是南工(现东南大学)系统里培养出来的,杨廷宝对他有什么影响,童隽对他有什么影响,还有一代一代前辈的影响。比如说我父亲也是南工这个系统里出来的。他前头一定也是有人,便是刘敦桢先生”,张永和说。

作为一名建筑师,无论是否喜欢前人的作品,但他们在时间上还是在自己之前,“我是踩着他们的肩膀往前走。”

经常出现的谈话误区是一提到某幢中国建筑,马上就去和国外建筑师做比较,张永和认为这是非常不正常的。“那中国建筑师在哪呢?一代代中国建筑师做这么多事,或许有的房子拆了,只能从历史记录上来找,那批人也许不都在,而房子有的还在。所以,不能不谈中国自己的历史,然后老是跟国际上穷比。比什么呀比,你自己家里那点事先弄弄清楚。”

非常之名 平常之实——

房子是一个实用的东西,摆在那不是为了照相的,或住在那或办公等,用着不舒适,现场感不好,那就没意义。

今年年初,张永和在798艺术区里开办了一场名为《中国新设计系列62:如何不炫?》的建筑讲座,吸引了众多观众。对于那些在现代商业化的环境中出现的“炫建筑”,张永和认为,媒体和市场是重要原因之一。

“因为今天的社会就是市场加媒体,巨大的压力使建筑师在做作品时会考虑更多的事情,就包括‘炫’和‘不炫’的问题。”如果一个建筑作品能留下一张好照片,那在媒体、在网络上能得到很快地传播。而可能一幢房子照片并不精彩,可是现场特棒,但又有多少人能到现场呢?张永和表示,“这是有问题的,房子盖起来不是为了看一张照片,它是为了现场感受和使用的。”

所以,在张永和看来,房子是非常实在的。但也并不是说房子要难看,很多房子现场感觉可能特别好,可是不上像。“就像有一个人特能说,你去看他一张照片,他脸上表情是得多丰富才能把他没说的话表现出来,有点这个劲,也是这道理。”

盖房子就为了几张相片,事实上,这房子对建筑师也就没有意义了。“那建筑师就是很不负责任的。”张永和始终认为房子是一个实用的东西,摆在那里不是为了照相,或住或办公,“用着不舒适,现场感不好,那就没意义。”

非常要求 平常之缺——

盖房子有很多技术性的问题。拿画画比喻,就比如我是画家,可是我并不了解颜料。建筑师对工程一点不懂,那他其实是干不好的。

在张永和看来,中国年轻建筑师面临的不是成长的问题,而是教育。“今天一个比较好的建筑师,不管他是在国内受的教育或在美国受的教育,恐怕他都得非常艰难地挣脱自己所受的教育束缚,才可能成为一个好的建筑师。”

他说,中国的建筑教育教了很多不实的建筑知识。把建筑当艺术,自己当艺术家,老想有人帮自己处理技术问题。“学校的教育缺失一些最根本、最基本的东西,就是怎么盖房子。”现在中国培养出来的大批建筑师大概都是这种情况。“上五年大学,没去过一次工地,所有的东西对他来说,都是抽象的、平面的。”在张永和看来,一个建筑师没见过扎钢筋,没见过浇混凝土,就做建筑,这是很荒谬的。

“盖房子有很多技术性的问题。拿画画比喻,比如我是画家,可是我并不了解颜料,那你肯定得问你怎么画?别人给我调啊!就是这个道理。建筑师对工程一点不懂,那他其实是干不好的。”

张永和并不认为自己在强调技术问题,因为它就是最基本的。就像画家,他最终不是颜料专家,可是他不可能不懂颜料。“我根本就不谈强调,我自己这方面就不灵,但你得懂基本的。而且,一定要有学习这些建筑技术的态度,不然怎么设计?那是最根本的。”

平常之形 非常之蕴——

我不认为建筑的起点是形式,一个建筑的起点,比较冷静地说就是使用,实际上包括生活方式,也有文化层面的东西。

在谈到建筑的形式问题时,张永和说道:“那到底在盖房子时,形式更重要还是使用更重要?其实这里面有一个平衡问题。”

从20世纪80年代往后,当时起来的那一批人都抱着创造新形式的态度。有的建筑师认为建筑的出发点是形式,像扎哈·哈迪德,显然是属于这一类的。“而今天是一个流派丰富多彩的时代,所以我个人就不太认同这个。我不认为建筑的起点是形式,不是它不重要,但形式只是一个结果。”

“一个建筑的起点,比较冷静地说就是使用,实际上包括生活方式,也有文化层面的东西。”张永和举例说明。美国的郊区住宅是美国文化的一种反映。男主人公礼拜天割半天草,即是那种文化的体现。可是让一个中国人礼拜天花半天割别墅外的草他就不愿意了。

张永和表示:“我的起点是比较理性的,而不是形式。我也非常注重形式,这就是一些对建筑的不同理解吧,可是说相同的地方,那都是在盖房子。”

原本以为能够从张永和这里听到更多有关建筑的独特诠释,没想到或许是他太过参悟、太过接近本真,他的答案质朴得令记者有些意外。重新品读他的事务所的名称——“非常建筑”,不由得揣测,它的意思究竟是非同寻常的建筑,还是非常能体现建筑典型性、非常具备建筑特质的建筑?或许正如游走在非常与平常之间的张永和一样,二者兼而有之。